在我们北方,一年暖冬不下场大雪,生活中终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直到春节前温度突降,如今还是有些清冷。尽管气温低,但立春过后,田野里的植物如得号令般攒足了劲头抽新发芽;公园里、路基旁的绿化带里,耐冷的迎春细枝条上,鼓凸着密密麻麻暗红色的小花蕾;向阳温暖地带的枝条顶端上,一两朵嫩黄色的花瓣有了“先知”,星星点点在藤条上悄然开放,薄如蝉翼的花瓣随风蹁跹,明亮的颜色熠熠生辉,花蕊间散发出微微芬芳。这清新的景色,恰如宋代诗人韩琦《迎春》所云:“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
春寒料峭,除了寒梅傲雪,迎春花算是在早春中“独领风骚”吧。若在花容上论短长,迎春花是朴实单薄的;若在气节上品高低,它不逊于梅竹了。一丛丛,一片片,植根于青岩缝隙、石阶杂草间,依旧挺拔不群。枝蔓伸展交错,相辅相成攀满假石山,铺满绿化园林。醉吟老先生就赞美过迎春花:“金英翠萼带春寒,黄色花中有几般。恁君与向游人道,莫作蔓菁花眼看”。千年前白居易对迎春花如此用情,我这小女子又怎么不为它折腰呢?再过几天工夫,这岩石上的迎春花便会开成金灿灿的一片繁荣景象了,定会引来蜂涌蝶舞、行人驻足、游人痴望吧。
多年前旅居北京,在那邂逅春天。那儿的迎春花和老家的花并无两样。二环路两侧的绿植带也种满了迎春花,虽然北京在地理位置上比老家这里更偏北方,迎春花却比老家开得早了许多,可能是都市高楼林立、车流不息的缘故。春节期间道路两侧的迎春花已经陆续开放了,只是枝条被修剪得很短,有尺把长,排列有序不能肆意成长。或枝蔓被修剪成花墙、各式各样的工艺造型,总感觉花枝受了束缚没有家乡的迎春花自由自在。二环路护城河岸两侧的迎春花长势喜人,修剪得也随意了一些。北岸阳光充足,根部几近邻水,这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它早早开出串串金花,走在蜿蜒的河岸小径间,心也会在喧嚣的都市中寻得少许清静。等到河岸阴面的迎春花开时,阳面开放的迎春花绿叶渐浓,少许零星的小黄花藏在细碎的绿叶间,安静地等着繁花竞相争艳,届时满眼新绿也普天而来。
迎春在花家族中,花小色单没有多少优势,虽说与梅花、水仙、山茶花统称“雪中四友”,凭颜而论迎春花更为素洁,既没有梅花碾压国色天香的美誉,没有山茶花卉雍容华贵的妆容,也没有水仙芳香沁人心扉,更没有桃、杏、梨等果木类春花秋果丰硕的自豪,而岌岌朴实的小花一定有它的倔强。迎春花有着“春天使者”的称号,不受环境影响,无关风土地势,耐寒耐旱生命顽强。在漫长的冬季,茎秆经过雪洗霜打及近土黄色,如不是近距离触摸,看上去像一片杂草干柴一样。霜雪严打过的顶部枝条呈现红褐色,如父亲饱经岁月晒红的脸庞一色。四时节气如令,不管气温多低,当南归的雁鸣从头顶响过,纤细的枝蔓如听到了使命,花苞在枝条上努力吸取养分,等南风吹过又是一片生机盎然。
母亲酷爱花草,凡有生命的植物,被她老人家捡去就能重获新生。老家大门口外花池里,最先种着蔷薇花。母亲遛弯时捡回一支迎春花顺手也种了进去。才过了一年时间,迎春花嫩绿的枝条郁郁葱葱爬满了花池。母亲看着喜欢更加常浇水施肥,还用几根树枝做个支架。藤条顺着支架有的向上长,有的倒垂落到地面,开花时节,明艳的金黄簇拥着煞是好看。父母去世后,迎春花再无人精心打理,匍匐在地上的枝条,竹节处生出许多尖锐的“小爪爪”,扎根在周围的泥土里,长成一棵棵新的植株,绵延不断的藤条早已爬出花池,地面上生出一片迎春秧秧。
冬暖必有春寒。元宵节过后,一场铺天盖地的雨雪浸透冬日的干涸。雪后初霁,春风再次吹醒冬眠的大地。惊蛰节气到,万物复苏,蚂虫出洞,树木的枝干隐隐泛着绿意,被雪洗礼过的迎春枝条清新翠绿,紫红色的花苞神采奕奕,呼之欲出。我一直坚信,自然界里,每一种植物都有它的使命。平凡的迎春花,看着羸弱,却有着不平凡的寓意,像极了立足当下的我们,心里充满正能量,生活就有希望;意志坚强了,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杏花已经花蕾重叠,玉兰花苞枝头翘盼,粉嫩的美人梅芳羞半含。迎春花作为春天的先行者,此刻,正在酝酿一场与百花共芬芳的春事吧。
数九已过,大地解冻,春水浩荡,田园里的土地湿润了起来,田野上又到了春播时节,忙碌的新农业主们正播下一粒粒希望的种子,丰收在望,希望可期,如期而来是平安盛世的繁荣春景,如诗画铺展在祖国山川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