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枣的故乡
□杨霞
  台子镇姚家村,距黄河几里地。史书记载,姚家先祖在明代洪武年间由直隶枣强迁徙而来,在此开枝散叶。如今全村300多口人,都是姚姓人家。村庄小小巧巧,人们和和气气,依旧保留着几座上世纪青砖土坯房的老屋。繁多的是枣树,碾盘房舍旁倚着,街角旮旯笑着,老屋院落里舞蹈着,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粗皮老糙却美得憨实可爱。一群姑嫂在秋天的树荫下恣肆打枣,手脚麻利地给远来的客人装满布兜,欢声笑语直冲天空的蔚蓝。枣树们却只是羞涩地笑,枝桠间隐藏着满满的喜悦,它们穿越世纪云烟而来,一直与人们相依相伴,温暖着人们的肚腹,记忆着乡村的变迁。
 凡是乡村的孩子,谁没有绕着枣树打转转的回忆呢?
 在春天,桃花李花开过,榆树杨树闹哄哄热闹过,枣树才不慌不忙地绽开米粒儿似的枣花。枣花也不艳丽,满树的枣叶儿却在阳光下嫩绿发亮。等毛毛虫附在枣树枝干上,那才是春天最盛大的到来。村庄里,不知有多少个名字叫“枣花”的姑娘,也不知有多少调皮蛋躲避母亲的擀面杖时,一不小心蹭上了“扫家子毛”!哎呀,那个被毛虫蛰的滋味儿,此生难忘。
 除却毛虫的威胁,乡村的枣树给人所有的感觉都是甜的。甜了童年少年,甜进每个乡村孩子一生的梦幻。过年时节,热气腾腾的年糕出锅了,从祖母手里接过一块软糯的红枣糕饼,迫不及待一口咬下去,大枣的香味儿顺着咽喉,熨帖地温暖着疲惫一年的肌肤,那才是家园最深情的记忆。家园之梦,是大枣馨甜的给予,是枣香醇厚的梦幻。家院里的老枣树,与母亲、祖母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是故乡永不磨灭的温暖呼唤。
 更不要说,枣树浑身是宝。
 家里的老牛不爱吃草,精神不济,奶奶带了簸箕和镰刀去刮一层老枣树的皮。那历尽沧桑的树皮,在铁锅里慢慢焙干,然后研磨成粉,给老牛灌下去,老牛会很快痊愈。孩子们涨肚子,也是如法炮制,不过那粉末的来源不再是枣树皮儿,换成了烧糊的大枣。那些乡村里称为“皮愣蹭”的娃娃们,就这样结结实实长大了,长成了英俊后生、俏丽姑娘,一副红扑扑的脸颊走四方去了。老枣树也在日渐空旷的乡村慢慢寂寞。年年的春风秋风里,红脸膛的孩子稀少了下来,老枣树也稀少了下来,有的村庄甚至很少再见老枣树的身影。
 春去秋来,鞭炮在城市响起,乡村出走的孩子,会吃到超市买到的枣子,吃一口时却悄悄流泪了。祖母与母亲的身影相继走远,枣子再也吃不出家的味道。旧时光里的枣香,甚至毛虫难忍的刺痒,都成了无法追忆的甜蜜与惆怅。
 有时,那些想家的中年人,午夜梦回拿出手机,翻翻百度,大枣的介绍在寂静的夜牵动目光:食疗、药用、传说、文化内涵……想家的中年人于是哭了,抹抹眼角又笑了,自言自语道:“大枣——那就是我家的枣子嘛!”
 偶尔走进姚家村,才知道这个保留了青砖土坯墙的小村庄,保留着岁月记忆的小村庄,是多么可爱。小村子远离城市,亲近黄河,皇天后土依然滋养着虬髯满冠的枣树、绿油油叶子的枣树、滋养着沉甸甸的枝桠、红彤彤果实的老枣树!一双胳臂抱住老枣树,身体里千万个触角着陆在心灵的根据地。我们这些乡村的孩子,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们不是过客,这是真正的归途。
 陪我们走访的网格员张月娥,是姚家村里的媳妇,她弯弯的眉毛、甜甜的嘴角,明媚的笑脸,像极了我小时候老家的“枣花”姑姑。月娥与丈夫都是乡村行医者。我站在枣树下,任凭她往我背包里塞着一捧又一捧枣子。满地红艳艳的果实,我们捡啊捡啊,大嫂大婶们扔挥着竹竿敲打枣树,“啪啦啦”落地的,是盈盈的甜蜜与浓浓的乡愁。我想,这些枣花香里留守的媳妇们就是枣子变的仙女吧?守护着乡村,守护着先祖扎根此地以来就相依相伴的老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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