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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忆旧时光
□左丽宁
  (一)那些花儿
  姥姥喜欢养花,这一习惯延续了几十年,即使九十岁高龄时,依旧每日按时在阳台侍弄花草。那些花儿似乎就是姥姥从小养大的孩子,个个都在姥姥的精心培育下茁壮成长。
  姥姥所养之花虽不名贵,但每盆花都开得甚是喜人,姥姥家的阳台上总是一派花团锦簇的景象。养花亦是“因材施教”,比如麦香兰的叶子细长,长到一定高度就会耷拉到地上,于是,姥姥便会找来细软的电线,然后根据花盆大小将电线弯成一个个圆圈,再将圆圈用线固定好,然后圈在每盆麦香兰上,远远望去,那几盆麦香兰就像要迎接检查的仪仗队,笔挺地站成一排。记忆中,小时候每逢过年陪妈妈一起去姥姥家时,甚是纳闷,姥姥家的冬天不冷,而且姥姥家的花一直都开得那么好看。那时候,农村孩子的脑子里根本没有暖气的概念,只知道姥姥家虽然没生炉子但是很暖和。
  妈妈似乎继承了姥姥养花的习惯。前些年来帮我们看孩子时,妈妈总会在空闲时间捯饬家里的花花草草,废弃塑料瓶、女儿喝的酸奶盒,抑或被我打算扔掉的洗衣液瓶都会被妈妈废物利用拿来种花,而且经妈妈之手一番捯饬,一个个造型别致不亚于艺术品的小花盆就“出炉”了。左邻右舍谁家孩子喜欢哪盆花,她就随手送给人家一盆,我经常调侃她,说她就是我们院里的“送花大使”。但妈妈总是回复一句“养的花别人喜欢就是一种幸福,送人玫瑰,手留余香嘛。”也许,这就是妈妈脑海中关于分享的定义吧。
  此刻,窗台上的几盆花开得正艳,眼前似乎又浮现小时候去姥姥家的情景,阳台上绽放的花朵,姥姥为我买的崭新文具……如今,花儿依旧开放,而姥姥却已不在,唯愿星星能捎去我的思念,告诉她那些花儿一直都在。
  (二)那个背包
  春节前收拾旧物,在书橱里又看到舅舅送我的那个李宁牌背包,这个背包是1997年我去省城济南上学时舅舅买给我的。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每次看到这个背包,心中总会有一股暖流涌动。
  舅舅比妈妈小六岁,听妈妈说,舅舅小时候在老家待过几年,那时妈妈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照看舅舅,直到舅舅到了八岁要上小学时才跟着姥姥姥爷去了城里。姐弟俩从小没有分开过,舅舅刚到城里时哭闹了一段时间,由于姥姥姥爷上班没时间带舅舅回老家,因此,妈妈就经常自己去张店看舅舅。“妈,那时你才十来岁,你自己怎么去张店啊?”每当我提出这样的疑问,妈妈总会说,亲情是没有任何距离和困难能够阻隔的,那时候好像也不知道害怕,路上有顺路的就会捎她一段,就这样,捎一段,走一段,赶在天黑前就能到了。每次见面,妈妈会把不舍得吃的几块糖带给舅舅,舅舅也会把平时留给妈妈的几块饼干拿出来。每次听妈妈叙述往事,我脑海中都会去勾勒这样一幅画面,当舅舅打开门,看到想念的姐姐站在门口,那会是一份怎样的欣喜。
  舅舅是个“热心肠”。在单位,无论哪个同事遇到困难,他总会第一时间去帮忙,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即使生病住院,只要听说单位设备出现问题,作为技术骨干的他也会不顾家人劝阻第一时间赶到单位,排除故障。在单位领导、同事朋友眼里,舅舅是名副其实的大好人,可是却从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最终累倒在工作岗位上。
  如今,这个背包早已“退役”好多年,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曾经不用的背包也扔掉过好几个,但这个一直被自己当宝贝放在书橱里,每次看见它都会想起当年舅舅送我背包的情景,眼前依稀浮现那四年校园中背着背包的身影,背包中有来自亲人的叮咛,背包中有对未来的希望,更多的是那份亲情所赐予我的力量。
  回望来时路,无论何时,我都能感受到被一份浓浓的亲情所包围,由于毕业工作后与舅舅相距较远,印象中每年见不了几次,但亲情却从未因距离而疏远。是的,亲情从来不需要用太多的字词来赘述,无言的细节或许就是最好的诠释。
  (三)那本词典
  一个周日,跟女儿一起去新华书店,趁她选书的空,我随手翻看图书区展柜上的书籍,刚好看到右手旁摆着两本《新华词典》,顺手拿起,一段往事浮现眼前。
  一九八八年,我因伤康复出院后在家练习写字,父亲给我订了一份《中国少年报》,练习写字的空隙,他经常给我读报上的小文章,我也渐渐喜欢上了这份报纸,父亲去地里干活的时候我也会自己拿份报纸看,遇到不认识的字便拿《新华字典》查一下,对于不太明白的词语则会等父亲回来后再问。有一天,我正在看报纸,父亲走进屋递给我一本崭新的《新华词典》,看着手中未拆封的字典,我简直惊呆了。记得字典在当时的定价应该是二十二元八角,那时作为民办教师的父亲的工资是每个月七十八元,我当时住院已花掉所有积蓄,而且为了照顾我帮我练习写字而辞掉教师工作的父亲而言,这本词典确实太贵了。父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以后在家练习写字的日子,写累了就读报,不认识的字词从《新华词典》上查,这上面的注释比较详细,可以更好地理解整句话的意思。”当时可能是出于好奇心,抑或是新版词典的吸引,我读书读报的热情提高了很多,父亲订的《中国少年报》每期我都认真读,还经常跟父亲探讨上面的文章。
  如今,回头想想,爱上读书,最初应该与父亲送我的那本《新华词典》有很大关系,如果读书仅仅是囫囵吞枣,那么我可能不会对读书有这么大的兴趣,抑或说不会真正让自己沉下心来进入书中的世界。当有这样一本可以帮自己答疑解惑的工具书陪伴,那些艰涩难懂的词语便有了详尽的解读,自己也能更好地去领会文章的内涵与寓意所在,从而发现文字世界中的美好,因此,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参加工作后,图书馆都是自己最最喜欢的地方。
  回望,旧时光中有太多让自己停驻的片段,那一帧帧浸润岁月的画卷里,依旧清晰地看到那些年感动温暖自己的画面。一盆盆花儿竞相开放,娇嫩欲滴的小花让我重新去思索关于生命和活着的话题;那个当年被定义为“奢侈品”的李宁牌背包所寄予的是一个农村孩子心中对亲情的定义和对美好生活的最初向往;那本崭新的《新华词典》则让文字如一束光照进我的心房,让我尽情在文字的世界里畅游,始终相信美好的存在。
  是啊,在人间,这么多年,我始终相信美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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