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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 2024年08月12日
怀念旧时 阴雨天
□ 胡付营
文章字数:1,644
  小时候一进三伏天,阴雨天也跟着多了起来,浑身潮乎乎湿溻溻的,下雨时还常听到土院墙倒塌的轰隆声。庄稼地里进不去,农活没法干,一切似乎都停了下来,整天忙碌的庄稼人也只有这个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我的父辈们都会趁此美美地睡一觉。
  父亲总归是个闲不住的人,片刻休息后便会立马起身,拾掇出木材和木匠工具,根据自己的打算在敞篷里做盖屋用的屋架和门窗,有时也修修桌椅板凳,或做几件农具。受父亲影响,手锯、刨子、凿子等工具我现在用起来也很顺手,家里那些修修补补的杂活也能凑合完成。那些年我们家盖房用的木材、门窗和屋架就是父亲一个人一点点完成的。父亲不善言辞,可心里有谱,家里地里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那时父亲还有一个邻村好友,也会木工,与父亲年龄相仿,虽然长一辈,但跟父亲很谈得来。他经常在阴雨天的时候过来跟父亲聊天,常谈些庄稼、木工及惠民政策之类的话题,一聊就是大半天,到了饭点,母亲就会专门凑俩菜留他和父亲单独喝俩盅。随着我们兄妹五个长大,日子越过越紧巴,东挪西借的事情时常发生,他和父亲也就渐渐少了来往。母亲说,日子穷了别人都躲着走,不怨别人,靠别人也成不了大事儿,得自己争气才行。
  阴雨天时间长了,最犯愁的就是母亲和姥姥。那时烧水做饭都得烧柴,虽然下雨前抱了许多棉花秸秆、麦穰和玉米皮之类的柴火,小火屋塞得满满的,可是连续五六天阴雨天过后心里也着了慌。实在没柴烧就锯几块湿漉漉的木头,用嘴吹、扇子扇、风箱拉,好容易才引燃,滚滚浓烟呛人,母亲和姥姥不时发出阵阵急促的呛咳声,听着就让人揪心。
  虽然饭难做,可姥姥跟母亲总会想办法改善一下生活,烙油饼、擀面汤或是包饺子,香椿叶加胡萝卜咸菜切碎拌进面汤里也是香气扑鼻,茄子、韭菜或是豆角馅儿的大蒸饺更是美味可口。那时我家九口人,做饭都是“大工程”,特别是阴雨天气。姥姥总担心饭不够吃,于是吃饺子和面汤时姥姥就说“一人就一碗,不够的吃棒子面卷子。”烙油饼时姥姥也说“一人就两块,不够的还有棒子面卷子。”其实,每次改善伙食,姥姥总是先让我们吃,饭不够时就她自己再吃几口卷子。
  那时候的我还是非常喜欢连阴雨天的,常常光着脚丫在砖砌的簸箕装的圩子沟落水口蹚水,钻进村头石拱桥桥洞里玩泥巴,还经常披着一块化肥袋子捉知了。人小的时候总能找到快乐的方式,长大后欢乐却少了许多,对一些事情也没了兴趣,回忆童年时光让人觉得成了一件美事。
  阴雨天也是聚会的好时光,庄稼人戏称“过阴天”。特别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们,几个好哥们聚在一起打打扑克、喝场小酒,你带几个咸鸡蛋,我带一瓶小酒,他带着一碗炸好的知了猴,若碰巧能从村东头的马四干渠里再网几条鲫鱼做个鱼汤,那可真算得上太舒坦了。大家凑在一起先打几把扑克,虽然有时也会因出牌争得脸红脖子粗,可是一上酒桌立马又成了“亲密好友”。醉里乾坤大,几杯酒落肚,一个个耳朵热了,脸红了,话也多了,偶尔扯几个闲篇儿,或划拳猜令,嘻嘻哈哈的笑声中有了灿烂阳光的味道。
  二哥从来不跟别人凑份子过阴天,而是独自躲进自己的屋里查字典、写字。二哥小时因为贪玩不受管,断断续续读到小学二年级就“撂了架子”,年龄渐长后收过酒瓶,干过建筑小工,还下过煤井,那些经历让他尝到了没有文化的苦头,于是后来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读拼音、读书、查字典、练字。我用过的语文课本、新华字典和没用完的笔记本和圆珠笔等都成了他的学习资料。二哥坚持每天写几十个字,重复练习,几年下来,常用字认识了个差不多,来往账目也能弄个明白,用二哥的话说“自己终于不是睁眼瞎”了。
  如若碰上微雨阵阵、斜风细雨的天气,我会撑起伞走向田间地头,看绿意浓郁、蜻蜓低飞,听虫鸣蛙唱、飞鸟呢喃,真是一份难得的享受。现在虽然我们大都脱离了庄稼地生活,但忙碌的工作生活中总要抽一点时间放松一下,调节一下,读书、看电影,或与几位好友小聚闲聊,亦或陪家人谈谈过往,都是生活的一种调节剂,也是为了我们更好地生活。而过去的乡村阴雨天说远也远,说近也近,如书页轻轻翻过,但记忆会像唱片一样,随着舒缓的音乐滋润人心,那份美好早已沉入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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