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母亲用的葫芦瓢已经坏得没法再用了,跟我说看看能不能再淘换一个,我有些好笑地答应着。母亲摸着那个旧葫芦瓢,眉头紧锁,嘟囔着都用了十几年了,扔了还真有点舍不得。我端详着那个瓢,已有三四个绿豆粒大小的窟窿,瓢底还有一道弯曲的裂缝,母亲用麻线缝了十几个大针脚,那样子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掰碎。对母亲来说,家里的物件不到实在不能用了是舍不得换的,在她们那代人的心里手里真是做到了物尽其用。
我打听了许多农村的同事朋友,也没有找到瓢葫芦。其实,现在村里也没有栽种瓢葫芦了的,顶多就是种几棵菜葫芦或药葫芦。最后,给母亲买了两个红色的塑料舀子,虽然颜色很鲜艳,质量也可以,可母亲随意掂量掂量,眼神里却始终没有看葫芦瓢时的那种温情。
小时候,房前屋后种几棵瓢葫芦就是为了做瓢用,一家种上几棵,秋后四邻五舍都要分上一两个瓢,大的当米瓢,小的当面瓢,也有当水瓢用的,很是普遍。我最早是在后院种了四五棵瓢葫芦,培芽、翻土、栽种、浇水、支架,非常用心。夏天开花结果,还结了两个特别大的葫芦,样子也很规整,眼看着葫芦秧就垂下一大截。后来,姥爷用草绳做了两个绳套牢牢地把葫芦吊起来,我悬着的心也像葫芦一样终于安定下来。白绿色的葫芦闪着亮光,成了我的最爱,刮风下雨时小小的心灵中也有了牵挂。
为了让葫芦长得结实耐用,直到秋后葫芦秧枯萎了才把泛着土黄色的瓢葫芦摘下来。瓢葫芦要放到窗台上或是挂在屋檐下面,晒干晒透后,便可以挂在高处留存起来,等到啥时候需要做成瓢子了,便取下来用锯一分为二,掏出干透的瓤就是两个新瓢子。大葫芦里的种子那可是最实成的,也是邻居和小伙伴们争着抢着要的好东西。
那时药葫芦很少,我们就把几个长得很小不成型的瓢葫芦在把子处锯出个小口,弯个铁丝,掏空内瓤,再用彩笔涂上红色,俨然就是个“仙家宝贝”。小葫芦里灌上水,一步三摇,学着《八仙过海》中铁拐李或是《水浒传》里鲁智深的样子相互打闹。小小的葫芦给我们的童年平添了许多童真和快乐。
记得有一次,小舅姥爷趁赶集的时候来看我姥姥,碰巧家里没有面粉了,母亲赶紧拿着瓢子去西邻居耿奶奶家中借了一平瓢面,烙了几张油饼招待小舅姥爷。虽然一瓢面也就二斤左右,可是在那时也是非常贵重的,只有过年过节家里才舍得吃几顿白面馒头。家里磨面后,姥姥赶紧让母亲将冒尖的一瓢白面给耿奶奶还回去。那时我总有些疑惑,觉得那样不就吃亏了吗?做事一向风风火火的姥姥却说:“你们从小也没少沾耿奶奶家的光,有点好吃的都要分给你们一份,真是远亲不如近邻。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也不能闭着眼过日子,人家帮咱,咱也要多帮衬人家才是。”是啊,小小的瓢里装的不仅是面粉,更是一份邻里之间最朴实的乡情。
从网上查找得知,葫芦寓意非常多,诸如富贵、福禄、吉祥、长寿、多子多福等,特别是美观的药葫芦也成了很多人的喜爱之物。可对于母亲、姥姥她们而言,葫芦瓢是一种带着丰富情感的用具,再好的新材料做成的瓢也无法取代。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个葫芦瓢子,却承载着曾经的生活印记,斑驳的纹路里铭记着时光里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