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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春黄河滩
春分不打招呼就来了。
春分到了，春天便真的到了。查一下才知道，春分时节，我国除青藏高原、东北、西北和华北北部地区外，都进入明媚的春天，在辽阔的大地上，杨柳青青、莺飞草长、小麦拔节、油菜花香。网上还说：“春分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意思是春分日后，燕子便从南方飞来了，下雨时天空便要打雷并出现闪电。”
果真如此。杏花早已开放，在枝头绚丽成一片晶莹温暖的雪。桃花也开了，红艳艳俏生生地羞红了脸。樱花开得正是茂盛，烂漫成了一片粉色云霞。蝴蝶颤动了翅膀，在花丛间蹁跹飞舞。鸟儿的叫声早就有了，呢喃低语、婉转高鸣。轻捷的麻雀，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长尾巴喜鹊一会儿喳喳叫着，一会儿钻到巢穴里。燕子也该回来了，从窗棂里飞进屋内，一趟趟衔泥筑巢……春天是谈情说爱的季节，每一只鸟儿都不想错过。
路过黄河，忍不住走下堤岸，零距离亲近黄河，找寻黄河滩的春意。春分都到了，为何粼粼水波还保持着曾经冰冻的模样？河面吹来的风也是冷的，狠劲儿地钻进我的羽绒服。站在黄河边，任风刺着我的肌骨，吹乱我的头发。春分都到了，黄河滩怎么还没醒来？
堤岸上的杨柳露出新鲜的绿。堤岸下，还是一片荒凉萧瑟，少得可怜的植物还瑟缩在冬的躯壳里。芦苇稀疏、低矮、干枯着身子，抖动着灰白的芦花。一片一片的，在风里东倒西歪。远不如我家乡麻大湖的芦苇，粗壮、高挺、浓密，风吹来，齐刷刷地铺下，形成翠绿厚实的绒毯。湖里春早，此时，应该有密密匝匝的芦芽冒出来了吧，不久该是绿意盎然、春意浓浓了。但我明白，黄河滩上的芦苇虽然矮小枯瘦，但绝不软弱。从巴颜喀拉山，从壶口瀑布，从黄河小浪底吹来的风是坚硬的，能经受住坚硬的风吹，这一片片芦苇，也必定是坚强的。
芦苇边上，零星地生长着一些红荆条。红荆是骄傲的植物，不屑多生枝节，每一根枝条都直溜溜的，没有旁逸斜出的枝条和多余的叶子。当地人喜欢把这种柔韧的长条，割回家编筐、篓子之类的用具，坚固耐用、不易损坏。红荆还未返青，只隐隐地透着一点红，暗藏着力量。浅红的枝条还有些僵硬，很容易折断。我寻遍河滩，也没有看到断折的荆条，河风吹来，它们的身躯很少摇动，或许是根扎得太深，风也不能奈何他们。
河滩上生有几墩红柳。树很矮，枝条也不长，她们发芽早，隐隐露出绿色。红的枝条，淡绿叶芽，红绿映衬，有一份别样的美感。只是，红柳的树型很不漂亮，大概是河风坚硬，把它们吹得东倒西歪。我想到一个词“残花败柳”，但我又明确地知道，用“残花败柳”形容黄河红柳，绝不是贬义，能够在黄河滩上发芽生长经受住风吹日晒虫蛀鸟啄水冲存活下来的，必定是勇士。
我收入眼中、记在心里的芦苇、红荆、红柳都很稀疏，它们只是河滩的客人。或许是鸟儿衔来的种子窜芽长枝，或许是河水冲来的种子扎根沙滩，也或者它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重新发芽生长。黄河滩的主人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一碗河水半碗沙”，他们来自黄土高原，跟着河水逶迤而来，喜欢哪里便在哪里停下脚步，跟一粒又一粒喜欢彼时彼地的黄沙们结伴，铺满河滩。从黄土高原到渤海有多远，黄沙就有多长。细细密密的黄沙占据着黄河沿岸，给芦苇、红荆、红柳提供着大地温床，也养活了玉米、谷子、小麦、高粱、地瓜……有了黄沙，有了河水，有了庄稼，便有了人家，有了房屋，有了炊烟。
与沙土亲密牵手的就是河水了。浑浊的黄河水，有时缓，有时急，浩浩荡荡的风，有时坚硬激烈，有时柔软平和。风携着风，把黄沙仔细梳理，描画出一层层的波纹，方向不同，粗细不同，大小不同。不知怎的，我看到这些沙纹，首先想到的是鱼的肋骨、人的脊柱，这些细密无形的黄沙啊，骨子里到底还是坚硬的，偶然露出沙面的枯树墩子，就是明证：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依然不倒。
每一粒沙里都有一个故事，鱼的故事、鸟的故事、风的故事、芦苇的故事、红荆的故事，还有村庄的故事……没人清楚有多少粒黄沙，就像从来没人数得清有多少故事。
朋友曾经写过一篇散文《穿土的孩子》，孩子们穿的土就是来自黄河岸边，或许就来自我脚下这片黄沙。母亲们从黄河边背来满满一口袋黄沙，细细筛过，把荆棘和小树枝筛去，只留下细密松软的黄沙。在大灶上，用铁锅把黄沙仔细翻炒，炒熟炒热，再晾到适宜的温度，装进专门缝制的土口袋里，把孩子也装进去。沙土重，孩子无论怎样踢腾也摔不下来。孩子拉了尿了，沙土吸收屎尿却并不发粘，孩子在里面照样活动自如，而且小屁屁经沙土摩擦，不会留下屎尿，反而干干爽爽，不腌屁股。我们之前的一代人和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是在土口袋里长起来的。外甥大伟也穿过土，直到现在，我都保留着大伟穿过的土口袋。鲜红的口袋，领口压边，绣着一朵精致的小花，那是大姐巧手绣制的，带着她的慈爱，带着她的体温，带着黄河沙土特有的馨香。
在黄河滩一遍遍地走，仔细观察芦苇、红荆、红柳和黄沙，寻找春天的足迹。我不刻意去写句子，也不去挖空心思寻找适合的词语，因为没有一个词语或者句子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一处的春天能复制母亲河的春天，我只是慢慢地走着，走着……
离开的时候，风依旧很凉，我的心里却充满期盼。春分过后是清明，清明过后是谷雨……用不了多久，黄河滩上也会柳绿荆红，到那时，我再访黄河滩，与大河来一次约会。
春分到了，春天便真的到了。查一下才知道，春分时节，我国除青藏高原、东北、西北和华北北部地区外，都进入明媚的春天，在辽阔的大地上，杨柳青青、莺飞草长、小麦拔节、油菜花香。网上还说：“春分三候，一候元鸟至，二候雷乃发声，三候始电。意思是春分日后，燕子便从南方飞来了，下雨时天空便要打雷并出现闪电。”
果真如此。杏花早已开放，在枝头绚丽成一片晶莹温暖的雪。桃花也开了，红艳艳俏生生地羞红了脸。樱花开得正是茂盛，烂漫成了一片粉色云霞。蝴蝶颤动了翅膀，在花丛间蹁跹飞舞。鸟儿的叫声早就有了，呢喃低语、婉转高鸣。轻捷的麻雀，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长尾巴喜鹊一会儿喳喳叫着，一会儿钻到巢穴里。燕子也该回来了，从窗棂里飞进屋内，一趟趟衔泥筑巢……春天是谈情说爱的季节，每一只鸟儿都不想错过。
路过黄河，忍不住走下堤岸，零距离亲近黄河，找寻黄河滩的春意。春分都到了，为何粼粼水波还保持着曾经冰冻的模样？河面吹来的风也是冷的，狠劲儿地钻进我的羽绒服。站在黄河边，任风刺着我的肌骨，吹乱我的头发。春分都到了，黄河滩怎么还没醒来？
堤岸上的杨柳露出新鲜的绿。堤岸下，还是一片荒凉萧瑟，少得可怜的植物还瑟缩在冬的躯壳里。芦苇稀疏、低矮、干枯着身子，抖动着灰白的芦花。一片一片的，在风里东倒西歪。远不如我家乡麻大湖的芦苇，粗壮、高挺、浓密，风吹来，齐刷刷地铺下，形成翠绿厚实的绒毯。湖里春早，此时，应该有密密匝匝的芦芽冒出来了吧，不久该是绿意盎然、春意浓浓了。但我明白，黄河滩上的芦苇虽然矮小枯瘦，但绝不软弱。从巴颜喀拉山，从壶口瀑布，从黄河小浪底吹来的风是坚硬的，能经受住坚硬的风吹，这一片片芦苇，也必定是坚强的。
芦苇边上，零星地生长着一些红荆条。红荆是骄傲的植物，不屑多生枝节，每一根枝条都直溜溜的，没有旁逸斜出的枝条和多余的叶子。当地人喜欢把这种柔韧的长条，割回家编筐、篓子之类的用具，坚固耐用、不易损坏。红荆还未返青，只隐隐地透着一点红，暗藏着力量。浅红的枝条还有些僵硬，很容易折断。我寻遍河滩，也没有看到断折的荆条，河风吹来，它们的身躯很少摇动，或许是根扎得太深，风也不能奈何他们。
河滩上生有几墩红柳。树很矮，枝条也不长，她们发芽早，隐隐露出绿色。红的枝条，淡绿叶芽，红绿映衬，有一份别样的美感。只是，红柳的树型很不漂亮，大概是河风坚硬，把它们吹得东倒西歪。我想到一个词“残花败柳”，但我又明确地知道，用“残花败柳”形容黄河红柳，绝不是贬义，能够在黄河滩上发芽生长经受住风吹日晒虫蛀鸟啄水冲存活下来的，必定是勇士。
我收入眼中、记在心里的芦苇、红荆、红柳都很稀疏，它们只是河滩的客人。或许是鸟儿衔来的种子窜芽长枝，或许是河水冲来的种子扎根沙滩，也或者它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重新发芽生长。黄河滩的主人是黄沙，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一碗河水半碗沙”，他们来自黄土高原，跟着河水逶迤而来，喜欢哪里便在哪里停下脚步，跟一粒又一粒喜欢彼时彼地的黄沙们结伴，铺满河滩。从黄土高原到渤海有多远，黄沙就有多长。细细密密的黄沙占据着黄河沿岸，给芦苇、红荆、红柳提供着大地温床，也养活了玉米、谷子、小麦、高粱、地瓜……有了黄沙，有了河水，有了庄稼，便有了人家，有了房屋，有了炊烟。
与沙土亲密牵手的就是河水了。浑浊的黄河水，有时缓，有时急，浩浩荡荡的风，有时坚硬激烈，有时柔软平和。风携着风，把黄沙仔细梳理，描画出一层层的波纹，方向不同，粗细不同，大小不同。不知怎的，我看到这些沙纹，首先想到的是鱼的肋骨、人的脊柱，这些细密无形的黄沙啊，骨子里到底还是坚硬的，偶然露出沙面的枯树墩子，就是明证：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依然不倒。
每一粒沙里都有一个故事，鱼的故事、鸟的故事、风的故事、芦苇的故事、红荆的故事，还有村庄的故事……没人清楚有多少粒黄沙，就像从来没人数得清有多少故事。
朋友曾经写过一篇散文《穿土的孩子》，孩子们穿的土就是来自黄河岸边，或许就来自我脚下这片黄沙。母亲们从黄河边背来满满一口袋黄沙，细细筛过，把荆棘和小树枝筛去，只留下细密松软的黄沙。在大灶上，用铁锅把黄沙仔细翻炒，炒熟炒热，再晾到适宜的温度，装进专门缝制的土口袋里，把孩子也装进去。沙土重，孩子无论怎样踢腾也摔不下来。孩子拉了尿了，沙土吸收屎尿却并不发粘，孩子在里面照样活动自如，而且小屁屁经沙土摩擦，不会留下屎尿，反而干干爽爽，不腌屁股。我们之前的一代人和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是在土口袋里长起来的。外甥大伟也穿过土，直到现在，我都保留着大伟穿过的土口袋。鲜红的口袋，领口压边，绣着一朵精致的小花，那是大姐巧手绣制的，带着她的慈爱，带着她的体温，带着黄河沙土特有的馨香。
在黄河滩一遍遍地走，仔细观察芦苇、红荆、红柳和黄沙，寻找春天的足迹。我不刻意去写句子，也不去挖空心思寻找适合的词语，因为没有一个词语或者句子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也没有一处的春天能复制母亲河的春天，我只是慢慢地走着，走着……
离开的时候，风依旧很凉，我的心里却充满期盼。春分过后是清明，清明过后是谷雨……用不了多久，黄河滩上也会柳绿荆红，到那时，我再访黄河滩，与大河来一次约会。